论如何愉快地弄掉节操

四

交代小郭留在医院善后，赵云澜心不在焉地回到家，站在走廊里看了好一会儿对面紧闭的房门，努力忍住想撬门进去的想法。
今天各种事情一惊一乍的，搞得他十分疲惫，加上看到两个警察殉职，心里堵得要命。
还有，他担心沈巍，没来由地担心。
即使沈巍是一个他无法看透的人，可一直以来，沈巍望向他的眼神却无比澄澈，其中情意不会作假。
他不傻，他知道沈巍对他隐瞒了太多事，多得仿佛比他多活了几辈子。
哦，沈巍可能确实比他多活了很多辈子。
但这不是重点。
赵云澜正自心烦，突然听到对面房间里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他一个激灵转身冲到门口，急急拍了两下门。
房门紧闭，里面毫无动静。
他咒骂了一句，退后两步飞脚一踹。
这次门开了，门里的情景让他一时发不出声音。
沈巍跪坐在地上，旁边翻倒着一张椅子。他身上的西装有些凌乱，眼镜也不知道去哪了。
鲜红的血液在沈巍的外套和衬衫上从胸口位置扩散开来，面积大得有一些刺眼。
即使他弄出这么大动静，沈巍也没有抬头。
赵云澜的第一反应是屋里有敌人，沈巍被袭击了。他拔出枪走过去绕着沈巍扫了一圈，确定房间里再没有第三个人。
再回过头去的时候，沈巍已经解开染血的衣襟，正在用地星能量处理伤口。他这两天消耗过大，此刻显然力不从心，汗珠从额角一点点沁出来，一直流到下巴。
赵云澜不敢打扰，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，满心忧心忡忡。
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沈巍伤成这样。
直到沈巍似是再难压抑地从喉咙里漏出一声呻吟，赵云澜才打了个激灵，一下子扑过去：“怎么样？让我看看！”
大概沈巍已经无力再掩饰，赵云澜一下子就看见黑能量缠绕中的那道伤口。伤口的形状让赵云澜愣了一下：他这两天看到的两个受害人，身上就是这样的伤口。当然他自己肩膀上的那一道也一样。
这是……抓人的时候伤到了？
赵云澜回想今天黑袍使出现的那会儿，并没想起嫌犯有什么出手的动作。
不管怎么说，肯定是同一个人的手法。
他这么一思索的工夫，沈巍突然放下正在给自己疗伤的手，撑着翻倒的椅背侧过头去。
赵云澜本来就紧张他，见沈巍肩背颤抖似在隐忍，赶快轻轻扶住他的胳膊，转到另一边去看他的脸。
只见沈巍蹙着眉，唇边一线血色滴滴答答地划过下巴落在地板上。
“怎么，怎么又吐血了？”赵云澜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。这祖宗说好的自愈能力呢？怎么会把自己搞这么狼狈？
沈巍却好像并不太在意，他喘息了片刻，随便抹了抹唇，开始脱衣服。
“你干嘛？”赵云澜茫然，手指僵在沈巍手臂上。
沈巍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力度，顺着看过去，视线定在赵云澜脸上两秒，好像这时才想起赵云澜就在旁边一样，慌慌张张把衣服往回一拉，结果手上不小心沾了衣襟上的血迹，一脸手足无措。
“沈巍？”赵云澜惊讶，“你……”
沈巍低头闭上眼，深深呼吸了几下。他刚才强撑着一口气回来，现身的一刻只觉得头晕眼花，视线阵阵发黑，耳朵嗡嗡直响，是真的没发现赵云澜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。
在睁开眼的沈巍眼神已经清明，他抬头看看被撞坏的门，又看看他正靠着的翻倒的椅子，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能帮我拿件衣服吗？”沈巍看向赵云澜，想到自己现在衣襟大敞，耳根有点发热。
赵云澜深吸一口气，站起身走到衣柜前，努力把自己颤抖的声音压下去：“你怎么受伤了？”
“嗯……不小心……”沈巍正颤颤巍巍地努力站起身，赵云澜抓着从衣柜里翻出的衬衫抢上来扶他。
赵云澜心情有点复杂，他知道沈巍这样肯定是因为这件案子，可是他能说什么呢？他们的职责无法推卸更无法拖延，只是，连黑袍使这么强大的人都会伤成这样，赵云澜实在有些心酸难受。想到沈巍早上就不舒服了，下午硬撑着去抓人，反应速度肯定不及平时，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伤到的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两人同时开口。
赵云澜表情古怪，沈巍则眼神沉痛，直接说了下去：“刚才我去得太迟了，不然可以避免伤亡的。……你的伤怎么样？”
“我？”赵云澜几乎已经忘记自己也受伤的事了，他伸手碰了一下肩膀，他刚才在医院吃了止痛药，现在已经不太疼了。
“我这一点小伤，没什么事，你怎么样？为什么不在地星处理伤口？”
沈巍轻笑了一声：“地星形势万变，我现在也有点不方便了。”
赵云澜听他这样说，心里又疼了一下。沈巍作为黑袍使付出了这么多，如今却被地星人猜疑。正直和牺牲，到底斗不过官官吏吏的蝇营狗苟。
沈巍看到赵云澜的表情，摇头拍了拍他的手：“都是暂时的，不要想太多了。”
赵云澜避而不谈，仍旧咬住沈巍的身体状况：“那你现在需要什么吗？这边的药对你有用吗？”
沈巍叹了口气，知道这次把赵云澜吓到了，可是他对自己的状态真的没什么把握，那句说了无数次的“我没事”，突然就不太能说出口。
“别担心了，我撑得住。”最后沈巍说了这么一句。
“你……”赵云澜又噌地站起来，他心里气急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，为什么这家伙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意？他看着沈巍无辜眨了一下的大眼睛，简直恨得牙痒痒：“你能不能……”
话还没组织好，赵云澜就看到沈巍刚刚换上的浅色衬衫的口袋上沿又氤出一抹血迹。
“你没办法……你的能力修复不了这个伤口吗？”赵云澜一秒泄了气，又恢复了忧心忡忡的状态。
沈巍顿了顿，伸手拉过赵云澜的手：“云澜，”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音调，“我明白你担心我，我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，不过我的恢复能力你是知道的。最近的行动我尽量不出手，但你要保证遇到危险不要逞强。”
“好，我不逞强，你也不许再对我隐瞒，”赵云澜反握住他的手，“能答应我吗？”
沈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，赵云澜一下就捕捉到了，在心底无奈了一下：“至少，不要随便拼命，我们守着对方的后背，一起面对危险。”
沈巍点点头，垂下的目光一斜似乎染了些笑意，又不好意思地稍微歪了歪脑袋。
赵云澜望着他，不由在想，除了属于地星的杀伐果断的黑袍使，属于学校的温文尔雅的沈教授，这个有点天真气质的可爱的沈巍，或许是独独属于自己的吧？